平刚县西南城门外早已是一片狼藉,几缕硝烟悠悠的漂浮而过,本应是春暖花开的怡人景色,如今却成了阴沉滚滚的黑暗笼罩。南部都尉周治身穿甲胄,左手小臂以下是空荡荡的袖子,他脸色苍白的站在城楼边缘,举目向城下望去时,一眼便能看到西南城郊的一处市集上正聚集着数不清的太平道逆贼。
早晨时这帮逆贼已经发动过一次进攻,庆幸郡府城郭要比寻常县城更为高大坚固,哪怕守城兵士因为人少而首尾不能顾及,甚至多次出现防守漏洞,最终勉勉强强还是坚守下来。到现在,守卫西南城门的兵士大多倚靠在墙垛下面休息,一个个面色愁楚不堪,或有蓬头污垢,或是伤痕累累,从精神层面上来看,俨然与那些流寇、难民无异。
此时此刻,周治无比怅然,心中不停嘀咕:真是多事之秋!
就目前局势而言,平刚县要想坚守城池并不算太困难,三天前南部都尉文丑已经带领出征昌城的剩余人马返回,结合郡府目前的兵力,总体上也有两、三千人的兵力。只是尽管如此,最大的问题并非出在兵力多少上面,文丑带回来的人马毕竟是新败之军,在士气上的影响甚至还会传染给城中其他兵士。再加上贼势如日中天,此消彼长之下形成的对比一眼了然。除此之外,夕阳县同样正遭受张玩叛军侵袭,以夕阳县目前的状况,失守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一旦夕阳县失守,郡府平刚县俨然就陷入了包夹状态。
人心,最可怕的仍然是人心涣散!
周治是过来人,他很清楚这才是当务之急最重要的难题。
抛开张玩不说,太平道公然举起义旗,这可是全国上下的大动乱。归根结底,都是一些吃不饱肚子的穷人被迫造反。尽管平刚县有高大的城墙,能够暂时将那些叛乱分子挡在外面,可要知道,城内同样有穷苦的百姓,即便只是少数,也难保不会有像张玩那样居心叵测之辈。随着右北平郡局势越来越严重,保不准这些人会动什么心思,真要是内忧外患并发,后果是在不堪设想。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举起唯一的右手在城垛上狠狠拍了一下。
就在这时,从城下奔上一名传令的士兵,神色仓皇的来到周治面前,报道:“禀周大人,贼寇正在进攻东城门,田副都请周大人抽调两百步弓手赶去支援。”
周治满是恼怒之色,然而声音却没有太过激烈的说道:“我这里的步弓手都去了东城门,谁来守西南门?姓田的怎么不去找文都尉要人。”
他口中的田副都正是田楷,自跟随文丑返回来后,这几日便被分配在东城门镇守。他倒不是对田楷有所不满,事实上自己对连同文丑在内所有兵败的将士都有几分怨言,吵着闹着要出征的是这帮人,拍着胸脯说十日破贼的也是这帮人,然而进攻昌城县前后花了十五日,非但没如期破贼,反而还让太平道劫了粮道、偷袭后方。
好端端的精兵三千,倒头来竟变成了残兵败将。
传令兵一脸尴尬,支支吾吾的说道:“田大人说,离此处近,暂且调用两百步弓手御敌!”
周治没好气的说道:“离此处近?难道他都没想象,城外的贼人也离此处近么?”
传令兵不知所措,一个劲儿向喉咙里吞咽口水。
良久之后,周治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转向城外方向,仔细看了一阵不远处市集上的状况,市集一片安静,只有袅袅黑烟在半空中变幻莫测。转过身来,他用严正的口吻对传令说道:“只一百步弓手。你且回去复命,我稍后便调人过去。”
传令兵诚惶诚恐,连忙应道:“是,是,小人这就去。”
待到传令兵离去之后,周治点齐一百步弓手赶往东城门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