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厚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乱,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刘光世则一带缰绳,向后退开,以防冲撞了自己,又让手下亲兵团团围在一起,准备静观其变。
冲至阵侧的辽人骑军不约而同的丢下向前逃窜的宋军,纷纷急转马头,速度不减,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折向宋军步阵。宋军步阵只有前排才是刀枪手,后面都是手持弓弩的士兵,最多是腰间有一柄手刀,面对辽兵铁蹄长枪,下意识的刚要抬箭射向辽兵,就已经被辽兵砍翻在地。
左右两路辽兵霎时间如狼入羊群般,冲到宋军阵中,借着战马巨大速度带来的冲击力,挺起手中长枪,或抡起手中马刀,向毫无抵抗的宋军杀去。宋军前排本有刀手和长枪手,是克制骑军的主要手段,可惜当从两侧冲来的辽人骑军冲入阵中的时候,被辽人骑军杀的四散躲避的弓弩手却成了刀枪手的阻碍,眼见得已无法抵挡,刀枪手也跟着弓弩手四散躲避起来。失去了战阵的保护,骑兵对步兵的天然优势便让辽军发挥的淋漓尽致,左冲右突,盘旋往来,兵刃挥落间带起蓬蓬血雨。
失去了协作和保护,纵然士兵个体再强悍,也不是整队骑军的对手,更何况这时候的宋军已经成了一群毫无斗志、只知躲避的乱军,只能成为辽人骑军刀下束手待毙的羔羊。辽人骑军在慌乱逃跑的宋军中反复冲杀,只杀得宋军血流成河,本是结实严整的两座步军战阵,失误之下,硬生生被辽人骑军冲乱冲垮。
四散逃生的宋兵像落水的人拼命向岸上逃一般,向着后面营寨大门跑去。步阵后面就是由吴子厚和刘光世亲自率领的选锋军中的骑兵,在目瞪口呆中看着辽兵骑军杀入阵中,却毫无办法。被杀的哭爹喊娘的宋兵跌跌撞撞,向营内跑去。这时候寨墙上守卫的人见变生肘腋,一片混乱,慌忙将营寨大门关闭。跑到门口的宋兵咒骂着、推搡着要挤进去,营寨上的守卫在头目的指挥下,向拥挤寨门的狠狠射下几箭,顿时将要涌入营内的宋兵震慑住,再也不敢冲撞寨门。
眼看着前面如狼似虎的辽兵渐渐杀近身前,而寨门一点点即将关上。刘光世突然转身策马向寨门处跑去,边跑边向寨墙上高喊道“我乃选锋军副统制刘光世,打开寨门,让我进去!”
刘光世手下的亲兵自然奋力拥护着刘光世,向寨门处跑去,有在前面阻挡碍路的,便一刀砍翻踢在一边。到了寨门下,败兵更多,刘光世亲兵更是卖力,手挽手,将刘光世围在中间,前面有专人拿着刀开道,不是踢翻挡路的宋兵,引得旁边宋兵咒骂不止,却又无可奈何。
寨墙上的人好生为难,正要婉言解释,刘光世抬手一箭,射向上面,不管有没有射中,直着嗓子喝道“我乃刘光世,刘延庆之子!快快开门!”
寨墙上的守卫本想好言劝退刘光世,以免落了埋怨,没成想刘光世如此无礼无情,一不如意,便是一箭射了过来。那守卫偏偏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手上用力,便要将寨门完全关闭。
刘光世见守卫仍要将寨门关闭,发起狠来,将手中长枪插入到寨门中,向手下亲兵喝道“给我顶开!”冲撞寨门本是重罪,手下亲兵平时死都不敢去撞开的,只是现在辽兵那群虎狼就在后面,又有主人吩咐,也算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吧,几十号人一起用力,要将寨门推开。
那寨门本来就是为了防止被人撞开,设置了机关,可是现在被刘光世先用长枪插入,不能完全闭合,又有几十人一起用力,先前要挤进去的那些宋军败兵一看,既然有这二世祖扛着,自然也不甘落后,也帮着用力,只听得轰然一声,将厚重的寨门竟然推得倒了下去。
一见营寨大门倒下,刘光世率先冲了进去,倒比敌军攻入营寨还要心急。随行的亲兵、败下阵来的宋兵、王稟的逃兵,也跟着向大营内冲去。
就像河流,本来还能沿着原本的河道静静流过,相安无事,可一旦河堤破了一处口子,霎时间仿佛所有的河水都会经由这个破口处流出去。
倒塌的营寨大门,仿佛就像河流的大堤上开的一个罪恶的决口,冲塌了所有的防护。
慌乱挤向营寨大门的宋兵,倒像是给辽军带路一般,吸引着辽军毫不停留,向寨门内冲去,甚至连与自己正在交战的对手都顾不上了。反倒是被撇下的宋军傻愣愣的杵在原地,打吧,本来自己可是要逃的啊,人家不和自己打了,不是正对自己心意吗?不打吧,好像不太对劲。
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料到大营竟然是这样被敌军攻入的。宋军大营寨门处防守不可谓不严密,下面有厚实的寨门,寨墙上还有持弓弩守卫,大门外还有结阵以待的选锋军。可这样严密的防护,竟然被自己人帮着人家破掉了。慌乱中几个寨墙上的守卫向下不管不顾的一顿射,却不知道伤了几个辽兵,大队的辽兵已经从寨门处毫无痛痒的跃马冲入进来。
寨墙上的守兵向下射箭阻拦辽军,辽军籍着铁盔铁甲,毫不在意,在马上不顾箭矢,奋力冲入了西路大军大营之内。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火箭,点燃火箭,向寨中营帐、辎重等处乱射,火箭落在幕布上、粮草上,火借风势,顿时便燃起熊熊大火。宋军大营内顿时乱作一团,不知是先救火,还是先迎敌。辽军乘乱,更是四下齐出,将火箭到处乱射,不一刻,宋军大营内已经是处处火光。
事情发生的太快,王稟刚要率军再杀向辽军,却见大营东西两侧突然闪出亮晃晃一片火把,在火把映照下,刀枪雪亮刺眼,乱旗飞舞,号角连天,伴随着如雷一般的马蹄声,像两道由火把和被火把映照的刀枪组成的洪流奔向宋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