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都说那昆仑山上,啊,住着一位仙君,名叫凌胥!”醒木砸上满是油光的方桌,清癯削瘦的读书人环顾在场:“凌胥师尊,凤凰遗脉,自小居昆仑瑶台之上,十岁通识神,十二突破化仙境!他是咱们当世,唯一能和神族扯上关系的人,神族知道吧,灭了一千年啦!”
渊玄睁开眼睛,过于浓烈的脂粉气扑鼻而来,掺杂一阵酒香。
胸口还弥漫着残留不去的痛楚与百年来无人可倾诉的孤独。
随着神识回归肉.体,心间疼痛缓缓弥散。
他扭头望去,楼下说书人眼里发光,视线时不时瞄向旁边盛赏钱的破碗。说书人讲得唾沫星子横飞,听众们嗑瓜子听故事,就好像那凌胥是他们自己一样。他们在听自己的丰功伟绩。
“渊玄,”贵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坐在他对面,哭得梨花带雨,抽抽搭搭,“咱家破产了。”
“你叔不争气,扶了王员外家过路的老太太,老太太非说是你叔将她绊倒,讹了咱家三十万两白银,你叔怕是要吃上官司了!”贵妇人揉着手绢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怎么办呀!”
“家里没钱啦,左右只剩你手上那张地契…”贵妇人欲言又止,哭得愈发伤心。
渊玄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三秒,再转头望向楼下。
遥远而熟悉的记忆,浮出水面。
昆仑山脚下有座繁华小镇,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来求道的来算命的来祈福的,四面八方来客都在这座镇上落脚。
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死了吗?还是梦?
小孩敲打拨浪鼓,牵着大人的手自楼下蹦跳而过,卖糖葫芦的高声吆喝,说着那糖来自遥远的上京城,倍儿甜。
“这是哪一年?”渊玄回头望向贵妇人,这个人早就死了。渊玄记得她,他亲手杀的,丢进绞肉机里,做了碎肉,再端给她丈夫,逼着他吃下去。
她丈夫满脸畏惧,强忍恶心,为了苟且活命,把血淋淋的肉囫囵吞下去。那惨状,啧啧,渊玄时不时翻出来回味。
被他一问,贵妇人哽了下,她正哭得带劲儿呢,对面这人怎地丝毫不配合她表演。妇人干干地扯了下嘴角:“庚子年,十月十八。”
庚子年?渊玄这短暂又漫长的一生,统共过了两个庚子年,第二个庚子年他已经是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尊,而第一个庚子年,他才十八,还是昆仑山上寂寂无名的小灵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