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熹微,云霭里透过重重晨曦,远山青影只是疏淡渲染,地平线才泛起鱼肚白,孟府老宅内的人们却已是步伐匆忙。
“夫人,小心着凉。”
浴阁缭绕在一片氤氲之中,莺儿适时上前为出浴的沈知鹤披上里衣,取来温热软巾,缓缓为她拭去残余水渍,恐其出浴骇冷。
沈知鹤肌肤被热水泡得泛红晕,泼墨湿发滑落几缕,周身飘香出一阵阵柳艾气味。
清明祭祖当日,卯时起身,用斋膳后需以新柳泡身。
“这浸泡的柳叶倒是新嫩。”沈知鹤在梳妆奁前坐下,接过那一碗腾雾氤氲的棕色汤药,药气浓郁,方才离远闻来便觉苦涩呛鼻。
莺儿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干发丝,梳发髻“是那叫怜儿的婢女采摘送来的,还多加了些艾叶,说是您身子不好,去去寒。”
沈知鹤眸光微闪,右手持药匙缓缓搅动,玉碗温热,内现圈圈涟漪“王婆教出来的女儿,果真心细。”
“昨夜奴婢在后阁听见那些丫鬟闲聊,”莺儿巧手挽了个流云髻,只在鬓边斜插了一支玉钏,上面细镶着两粒小指头般大的明珠,“说是老夫人这回有意带那怜儿回淮安。”
“预料到了。”沈知鹤抿了一口,酸涩药味顿时溢满口腔,她蹙眉,将碗内的药一饮而尽。
莺儿忙奉上用外纸裹着的蜜饯,接过空碗,低了声“老夫人的意思是……”
“她敲打过我,说是若我一年怀不上子嗣,便要抬人做侧室。”沈知鹤目光淡淡,执帕拭唇,“想来是瞧上王婆的女儿了。”
“她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婢女,也配做侧室?”话音刚落,莺儿便愤愤,满是不屑。
晏朝规矩严明,正妻为尊,侧室为通房,末等为媵妾,若是要纳婢女,也只能是收为媵妾,日常还是要侍奉,与侧室那可差得远了,不过空有个媵妾的名声好听罢了。
正妻就是正妻,即便是通房媵妾再得宠,也没人敢做出宠妾灭妻的事儿。
如今那坐在九五之椅上的魏帝这几年独宠刘贵妃,也是在那先皇后陈氏逝世之后的事情了,没了皇后的谏言,这魏帝近来才愈发荒唐。
“身为婢籍当然不能,”沈知鹤取了螺黛对镜描眉,扫去眼里显出的污浊,方才望向莺儿,“可若是老太太恩赏,收了她做义女又有何不可?”
“只要少爷的心在您这里,那老夫人再如何折腾,也翻不了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