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皖颦颦弯月,对铜镜描着细眉,惹娇唇艳,将眸中的潋滟聚簇。
那魏帝,可算是不来了。
每日笑脸迎他,可把自个儿恶烦透了。
陈皖起身,拥一身懒意,就地褪去薄衫,而后撩开层层云帐走至内殿,那儿连着魏帝特意从宫外引来的热池水。
她散下三千青丝,润珠的趾去触那香汤,氤氲驱去一身寒,而后俯身入池,池中荡起波澜,乌木黑的发尾蜿蜒在棠红的花中,连指尖儿都泛了一层薄红。
入冬的夜很冷,陈皖畏寒,可这儿数盆银霜炭火,将整个殿内烘得温暖如春,宫婢们将那些窗儿都拢得紧紧,不让一丝的寒气儿入内。
陈皖舒了口浊气,起了玩心,掬了满掌的芳水,遥遥地去泼,落在池面是碎珠坠玉。
半响,她才停了手,半倚玉璧,只在池中堪堪探出半个身子,水上唯半露浑白的肩,皓白的腕却搅啊搅,去搅乱池中一方清明。
氤氲的雾,却衬得陈皖眸中添了几分暗暗。
今日沈家发丧,那孟靖怀竟也毫发无损的回淮安了。
真是一群废·物,也不知那人到底在弄些什么,费了这么些功夫引他们去,竟不损孟靖怀一兵一卒就放回来了。
倒平白给孟靖怀他们添了名声。
薰风过处,通通透透绕着陈皖周身,胭脂贮在四方宫格,浇泼上酣畅淋漓曦色,她泡得久了有些头昏脑胀,正想起身,却兀地发现四遭的嘈杂皆敛在一声——
叮,叮,叮。
斜风敲铃,先销年岁。
陈皖脸色煞白,浑身像是卸了力般猛地落回池内,激起一阵水花。
有纸鸢猖狂,趁夜风而起,得意地和着晓鼓,在六宫满殿的碧纸上张牙舞爪,雀声乱了蒙窗黄纸,罅隙里是吝啬的烛光。
热池的雾愈发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