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要在明年杀了你父亲吗?”
“不,他本来就快死了。”亚莎解释,“我的长姐是beta,长兄年轻两岁,在姐姐被宣布为继承人的第二年分化成了alpha。他们一直在竞争继承者的位置,几年前,长姐动用了极端手段,不幸长兄与她意见相同,选择的时间也相同……最后他们一个死了,一个终生监禁,鉴于两者都对父亲下了毒,最好的技术也只能让他多活几年。”
看起来这是权贵惯例。
“一切都会好起来。”亚莎用安慰的口吻说,她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像要与329分享喜悦,“两年后我会成为执政官,再给我一年时间,我会处理好其他东西,然后我们会结婚。二十年之后我们可以有孩子——按照现在的技术,十年以内就能制造出我们的血亲,不过我认为继任者与我的年龄相隔太近不是好事。这个可以今后讨论,我们有很多时间。我们的孩子会有您的眼睛,我喜欢您的眼睛。”
她说得如此笃定,仿佛已经确定了未来。听起来如此荒唐,更荒唐的是329一半相信她真的能说到做到。他摇头,不知在否决对方还是在说服自己。329说:“你才十五岁!”
“一个月后十六。”亚莎噘嘴。
“你才十五岁。”329梦呓似的说。
“所以呢?”亚莎目光灼灼地说,“我十五岁,杀了哥哥,‘说服’了爸爸,处理了乱党,两年后会成为最年轻的执政官。我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您,我已爱您超过半生。”
“你还有很多个十五年。”329绝望地说。
这不会是真的,年少的伊登想当商人,想当教师,想当科学家,最后他加入叛军,用半生时间飞上高空再坠落地面,只剩一具残躯与破破烂烂的记忆。年轻的亚莎学习、恋爱与政变,短短十五年已经如此精彩,接下来漫长的人生里,难道她只是驻足不前?
不会发生,所有人都会变。
“您不相信我。”亚莎叹了口气,眼神发飘,像回忆起了什么东西,“大人都这样,觉得小孩子说话不算数。”
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说吧,329想。
“我十三岁的时候说,谁动你我就杀了谁。”亚莎逐字逐句地说,“我哥哥没有相信。”
事实上,亚莎的兄长根本不记得她说过什么。
没人记得她说过什么,没人当真,只有小女孩自己永不遗忘。她记得门那边的惨叫,门这边的尖叫——她的尖叫。她尖叫,哀求,歇斯底里的嚎哭,把自己呛到无法呼吸。那是亚莎懂事来第一次哭泣,此前她从不落泪,若你想要的总能被双手奉上,你自然能永远保持甜美优雅。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那样哭,眼泪几乎将眼球融化,喉咙已经沙哑,脸颊和脑袋滚烫,被背叛的愤怒灼热如蒸汽,快要从她的眼眶和嗓子眼里冒出来。“你说过的!你答应了我!”她喊叫,“他是我的!爸爸!我爱他!把他还给我!”
小公主被教育得如此好,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咒骂,只能反复哀嚎着那几句话。柔软的座椅将她固定在上面,让她既不能冲进门里,也不会不慎弄伤自己。执政官被哭号声闹得脑仁发疼,终于受不了地一拍桌子,将从未受过此等待遇的小女儿惊得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