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希学依旧肃立在侧。作为孔夫子后人的衍圣公,在此时并无宰相的大明朝堂,他当仁不让的站在了文臣的第一位,连近来极为低调的李善长都比他更次了一位。

    但纵使吕宋使臣打响了第一炮,这位衍圣公也仍然默不作声,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出在万寿节上演出的闹剧,彷如事不关己一般。眼看群情汹涌,皇帝陛下也已经露出了不悦的神色,税务司尚书颜希哲越众而出,对吕宋使臣斥道:“尊使慎言!今日乃陛下万寿,尊使安能出此大逆不道之语?”

    “我大明何时说过要侵攻吕宋?尊使无中生有,是要挑衅我大明吗?”

    这份威胁本来已算是十分沉重了,若换了寻常使臣,想必早已偃旗息鼓,称罪退下。但那吕宋使臣似是在国中粗莽惯了,又或者确实是夜郎自大,竟是一梗脖子,傲然道:“怎么就是无中生有!贵国发兵倭国,侵占倭地,我吕宋早已知之!”

    “能侵占倭国,难道就不会侵占我吕宋吗?大明虽然强大,但终究也只是一国而已。”

    “若是我等小国和北边的元庭联合起来,大明虽然强大,我们也能让大皇帝您焦头烂额,首尾难顾!”

    这话如一声惊雷一般,在这皇城大内之中猛然炸开。本来还斥责声鼎沸的大明诸官们,此时都一脸震惊的如看傻子一般看着这位吕宋国来的番邦外使:这位使臣莫不是傻了不成?居然真的敢在这万寿节时当众威胁、挑衅大明皇帝?

    不知道死字如何写吗?

    皇帝的手段如何,这些已经被筛过一遍的朝官们如何不知?所有臣子们尽皆心惊胆战,偷眼看向了坐在上首御座之上的老朱,深怕皇帝雷霆一怒,大明自此便是腥风血雨。

    老朱端坐其上,头上的翼善冠虽没有冕旒,却也微低着头将表情隐藏在阴影之中。殿中沉寂良久,老朱方才慢慢的吐气开声:“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做朕这个大明的藩属了?”

    “联合起来……这么说你等也是此意?”他问那些其他前来道贺的诸国使臣们。

    吕宋国使臣很显然是个莽夫,再让他奏对必然只有死字而已。衍圣公眼神微动,一旁高丽国使臣郑梦周会意,赶紧出列,拦下了准备口出狂言的吕宋国使臣。

    “上国陛下在上,我等番邦并无意冒犯上国天威。只是龙有龙门,鼠有鼠道。”郑梦周深深鞠躬,显得分外诚恳。

    他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无奈之色,动情道:“好教陛下得知,前元野蛮成性,成吉思汗子孙好大喜功。我等小国国力凋敝,难以相抗,若非为了生存,是万万不愿与其同流合污的。”

    “百年忍辱,终闻大明重开宋室之天,我等小国官民,无不欢欣鼓舞,大明于我等,乃父母之邦也。终有父母为我等出面攘奸除盗,我等喜不自胜。”

    “但如今,却惊闻大明盛行奸邪之学,野蛮之道。摒程朱文昌正统之学而不用,反推崇蛮人尚武之术。蒙蔽圣聪,侵略他国。”

    “我等小国全仰赖大明鼻息,惊闻此事,又如何能够不惊骇!若我等视大明如父母,可大明却视我等如家畜,我等下国又如何能够安居?”

    “吕宋使臣言辞鲁莽,其情却切,实是在为大明所痛心疾首尔!天下无盼父母不是之子女,我等小国,亦是盼大明能拨乱反正,正本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