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与朝廷若即若离的土司,以及一个与马皇后有些关系的皇亲将领,朝野上下更加相信哪一个,结局毋庸置疑。

    在大明朝廷的眼里,西南诸土司,本就是迫于形势,勉强归附朝廷,且大山之中,素多蒙昧,又非己族类,反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因而虽然老朱将此事放在朝会之上,要百官商议,百官们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却都是众口一词,认为马烨所报必有其事,即便水西霭翠没有已经造反了那般严重,那也必定是已经反迹毕露,马烨才会遣急使通禀。

    无论如何,朝廷都应该尽速下旨出兵,将这一伙不知天高地厚的贼徒剿灭于萌芽之中。

    在这一片力求出兵的浪潮中,朱肃坚持己见,仍旧要求不能直接将霭翠指为叛逆,当查明经过,方可出兵。朝中上下一片哗然,有官员出列道:“殿下何以信蛮夷,而不信亲族?若是延误了西南局面,使得贼人坐大,这该如何是好?”

    “西南诸土司受我大明封官,习我大明王化,何来蛮夷?”朱肃道。

    那官员一脸坦然,高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唐时异族为乱,华夏数百年元气难复,直到陛下扫清鞑虏,才算是真正恢复了我汉唐雄风。”

    “臣想说的是,殿下万莫轻信了异族,为我大明的大好局面,埋下隐患……”

    他将脸转向老朱,正气凛然的道:“陛下,臣以为,外夷异类,终非我族,不可以国人待之。唐玄宗厚爱胡人,结果安史之乱,几乎丧亡唐室;宋徽宗与金国缔盟,结果辽国灭亡之日,金人兵锋便指向中原。臣知殿下欲怀柔西南土司之意,然厚待夷狄,视如自己,实不啻与虎谋皮呀!”

    “今马将军既有发现,那便取其首级,凌之以威,这才能震慑万方,使得宵小胆丧……”他侃侃而谈。

    他未说完,朱肃便已不耐烦的打断:“震慑万方?教他们离心离德,自此始终对我等有所警戒?西南之地,归附我华夏日久,若是连他们都无法统之治之,我们谈何要开疆拓土?”

    “唐初对外用兵,胜多败少,奠定了大唐的霸气威风,而这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其中不乏异族,所用兵马,更有不少乃是胡兵。凌烟阁中二十四人,试数数胡人占了几何?”

    “唐之藩镇政策,才是国之大患。朝廷疲弱之际,藩镇将领遂起异心而已,其弊在于放权太重,其因在于人之贪欲,而非出于胡汉之争。自古以来,哪个朝代没有叛将逆臣?其中又有几個是胡人?纵然是同族的大将,见朝廷势弱,遂起野心者不知凡己。自三皇五帝到如今,你何必单单挑出一个安禄山来说事儿?”

    那官员面色一怔,却是再说不出话来。

    “西南诸族与华夏共存多年,彼此之间,已是极为亲近。”朱肃转向老朱道。“若是连他们都始终抱有戒心,不愿倾心以待,我等如何化万国为华夏,拓土开疆?”

    “昔日戎狄之土,已是我华夏之境。西南诸族,已纳入我华夏统属,我等却因一人之言,于事尚未明之时,便不分青红皂白,要举兵讨之,诛灭其族……若行了此举,其他土司日后,还会愿意附从我华夏吗?”

    “那依殿下之意,马同知是诬告霭翠了?他又为何要如此?”又官员出列道。“马同知乃是调任,与霭翠无冤无仇,如何会是诬告?”

    “所以说,事尚未明……”朱肃道。他转头,看向上首的老朱:“父皇,儿臣请再往云贵,查明此事。”

    “若霭翠当真有叛逆之举,儿臣自当亲临战阵,剿除贼寇……但若是,其中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