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教养所的时候,陆停云以为最难熬的莫过于食不果腹、劳作繁重、惩罚苛刻。随着他适应了矿区的工作,每日回到监牢,面对着斑驳的墙壁——大失所望的父亲、悲伤不已的继母、茫然无措的女孩、惊怒交加的叔叔……每一张脸都会交替着浮现在他眼前。
身体像是被拉入了沼泽,无法借力,越是挣扎会便越容易沉沦。
他也曾努力回想事发时的每一个画面,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探寻每张脸背后的深意。
随着时间流逝,记忆却越发清晰,得到的答案也越令人疑惑而绝望。
他所幸放弃挣扎,任由自己在记忆中沉沦,像一具傀儡,日复一日在教养所中沉默的劳作。
直到一个坚毅的声音问他:“你是谁?”
“十九号。”
“我是问你的名字。”
“……陆停云。”
“霭霭停云,蒙蒙时雨,好名字。就算这里不再有人这样叫你,也要记住它、记住你的来历,在你死之前……”
“陆停云。”墨兰组的几人解散后,秦天荷叫住了陆停云。
“何事?”此时红日将落未落,陆停云的脸隐藏在背光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我想……”秦天荷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跟你道歉。当年之事,是我误会你了。”
“我进去的第一年,”陆停云说道,“每日睡前必做的事情便是在监牢门口坐一会儿。”
“那时我总想着,或许有一天你能回想起来事情的经过。我的家人会来接我,父亲会拍着我的肩膀惭愧的对我说错怪我了。”
“我等了整整一年,监牢的门从未为我开启。”
“后来我便认命了。不管是父亲,还是你,我都不想再等了。”
陆停云看了眼秦天荷仿佛盛有秋水的眼睛,低头凑到她耳边说道:“小荷叶,覆水难收。此刻致歉,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