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它们困住了他,它们抽打着他,它们见证了他这个【山之子】一路走来的可悲命运:他正是在一片风沙中,被一支捕奴的队伍带进了塔尔克家族的角斗场,也正是在蔓延不绝的风沙中,第一次杀戮、第一次流泪、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开始享受角斗场中为他一个人所响起的欢呼声。
那些充斥着愚蠢的杀戮狂热的欢呼声,一度成为了他的动力,成为了他给自己准备的人生目标,它们会融入到风沙中,形成一种别样的狂笑,而正是在这种狂笑声的见证下,安格隆主动或者被动的杀死了他面前的一切。
野兽、变种人,蛮子、改造怪物、不认识的角斗士、他认识的角斗士、他熟悉的角斗士,还有那些曾经叫他兄弟朋友的人。
他们都死了。
死在了安格隆的手下。
到最后,是他的至亲。
到最后,是奥托马莫斯。
他的前辈,他的指引者,他的战斗兄弟,如果可以的话,安格隆甚至愿意学习那些凡人一样,称呼他为自己的【父亲】:奥托马莫斯尽到了这个称呼所应该尽到的一切职责,他就如同是这漫天风沙中的唯一一抹阳光一样,不断地告诉着安格隆,这个世界,并非只有完全的疯狂。
但奥托马莫斯依旧是死了。
他被安格隆亲手杀死了,被山之子脑海中的屠夫之钉,和角斗场上的观众们判决了死刑,被这个世界的漫漫风沙所吞没了:安格隆再也听不到那位如同他的父亲般的老者在他耳边的谆谆教诲了,再也听不到角斗场中那些令他日益厌恶的咆哮欢呼了,他甚至再也听不到努凯里亚上,那些从未停歇过的风沙之音了。
屠夫之钉吞噬了它们。
这该死的铁钉向着安格隆施加着无尽痛苦的扭曲咆哮,将山之子的一切过往吞噬殆尽:无论是奥托马莫斯、角斗场、还是努凯里亚上的风沙,到现在,就连安格隆本人都要被它所吞噬了。
山之子被逼到了末路,被高阶骑手们,和他们的铁钉给逼到了末路,他和他兄弟姐妹们如今困守在这寸草不生的雪山上:与这冰天雪地相比,连努凯里亚上的风沙,都显得那样的让人怀念。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铁灰色的苍穹和刺眼的大雪,只有雪山外面包围得水泄不通的军队,只有头颅中,那无时无刻不在向他施加以痛苦与诅咒的屠夫之钉。
只有,一群愿意与他在这个鬼地方,战斗到死的兄弟姐妹。
这些,就是名为安格隆的反叛战士,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了。
“……”
当他坐在洞口,一边听着洞窟里面,他的兄弟姐妹们挤在一起互相嬉笑怒骂的声音,一边看向了远方铁灰色的苍穹上,那蒙蒙亮的晨曦的时候,安格隆想到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