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谋连忙起身行礼:“原来是老前辈,晚辈失敬。”
大炎官场颇为讲究论资排辈。譬如官位品级相同,会试名次靠前的要比靠后的高上一头。名次差不多,先登科的要比后登科的高上一头。林谋之前只有个国子监生的功名,在二十年前的进士面前自然要称晚辈。
王帼光苦笑一声:“县令大人不必如此。如今我只是你手下的一个罪卒。至于进士功名,我罢官发配前就已经被剥夺了。”
林谋问:“不知王老前辈获罪前居何官职?又因何事被罢官?”
王帼光一声叹息:“唉,想我二十年寒窗苦读,好容易到了四十岁才得了进士功名。在翰林院待了三年,被派往户部做主事。苦熬七八年年,终于当上了帝都清吏司郎中,离户部右侍郎只差一步。”
林谋和诸葛南俱是一怔。
户部下设十九清吏司,分管一京十八省的财政税收。其中帝都清吏司又属十九清吏司之首。除了帝都钱粮,还管着兵部军费的报销。帝都清吏司郎中,必是在算学上有大成的人才能担任。这位置万般重要,虽然只有从四品,却可以越级直接升为正三品户部右侍郎。故而帝都清吏司郎中又被称为“户部小侍郎”。
林谋由衷感叹道:“想不到这张口县罪卒营竟然藏着您这样一位算学大儒。”
王帼光摇了摇头:“算学大儒?都是过去的事了。十年前我核销铁甲军的军费,发现超支严重且有虚报花账的嫌疑。故而我将他们交上来的账目驳回。就因为这,我得罪了时任本部左堂官的上官绫。过了没二十天,刑部的人便将我锁了。说我贪污本司银款。紧接着刑部大理寺都查院三堂会审,判了我个流徙北边四十年。”
林谋握了握拳头:“上官绫这厮做事向来是这么不择手段。王老前辈实不相瞒,我的父亲林山岳就是死于上官绫之手。”
王帼光惊诧:“啊?林山岳是你的父亲?我说昨夜听着‘林谋’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你爹是咱大炎朝出了名的能臣。我做户部郎中的时候,他已经掌着礼部。你百日诞之时我还到府上喝过酒呢。怎么,你父亲被上官绫害了?”
提及林山岳,王帼光立马感觉跟林谋近了一层。
林谋道:“说来话长,晚上我请您喝粟麦粥细聊。您先请回,我接着登记罪卒名录。”
王帼光走后,诸葛南低声对林谋说:“此人今后可堪大用。”
林谋道:“他以前是掌管过帝都钱粮的,身负经济大才啊。”
整整一天,林谋统计完了二百多名罪卒的名录。
诸葛南掰着手指说道:“有六十多个青壮可以带刀枪。剩下的要么有病在身,要么太老。不过老罪卒当中像王帼光一般有本事在身的,不下二十人。这罪卒营真是卧虎藏龙。”
林谋合上名录:“说是这么说。可眼下我没有刀枪给那六十多个青壮带,更没有什么钱粮给王帼光运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