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将军府衙。
夜幕深沉,冰凉的夜色散落在台南城只有数盏街灯的路上,仿佛一个老人孤零零地支撑着拐杖伫立着,一湾新月斜挂在树尖梢儿,就如那玉琢的钩儿嵌在夜空之中,挥洒着捉摸不定的光芒,阵阵海风夹杂着浓浓的腥味,从北至南吹来,给人一种沁凉透骨的感觉。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穿廊过院,一路经过数道严密警卫,登堂转门,很快便奔向刘永福的厢房。
带着亲兵在府内巡视的刘大将军的养子刘成良被脚步声惊动,立刻走了过来,在厢房门口一把拦住来人,低声骂道:“父帅在休息,有什么事**的就不能明天再禀报吗?”
那是电报房的官员,他委屈道:“可……可是大帅吩咐了,但有紧急军情,务必及时禀报!”
刘成良黑沉着脸,将那电报官带到厢房走廊的角落,道:“父帅已经几夜没有合眼,今晚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你就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天大的事,还有父帅的身体更重要?”
那电报官手足无措讷讷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道:“那……那这份电报怎么办?”
刘成良不耐烦道:“慌什么?东洋鬼还没有打过来,瞧你这副慌里慌张的模样,真有失我七星军的颜面!咳咳,这是哪里来的电报?交给我吧,我自会交予父帅!”
那电报官将电报交到刘成良的手中,道:“这是来自基隆瑞芳的电报,是红标军郁首领发来的!”
听到“红标军郁首领”六个字,刘成良立刻沉下了脸,低声骂道:“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又要怎地?要了我们七星军的人,拿了我们七星军的枪械,现在却俨然以台湾抗日总盟主自居,也不害臊!区区一个义军头目,也敢凌驾于父帅之上,这厮难道不晓得谁才是朝廷的‘钦命帮办台湾防务’?现在父帅还在台南镇守着我们台湾的半壁江山,他发来电报又想做什么?”他一把夺过电报官手里的电报,看也不看,就准备揉成一团,扔到花园的树丛之下。
“成良,什么事?”突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厢房门口传来,一个高大的黑影披着外衣站在门前,大声道,“是不是又有什么紧急军情?”
刘成良回过头,当他看到父帅那显露着饱经岁月沧桑的斑白双鬓和深刻额纹,眼窝深陷,双目布着血丝,一副瘦削疲倦的模样,就不由感到一阵难过,眼睛一下子便湿润了,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自从台北陷入大乱,唐景崧内渡逃回大陆,全台群龙无首,军心士气一片低迷,扛在父帅身上的压力与日俱增,夜夜无眠,他都感到心疼,此刻父帅披衣询问,他哽咽着都几乎无法发声。
“你手里拿的可是电报吗?”刘永福眼睛极为犀锐,他看到刘成良手中的电报纸,精神立刻振奋起来,道,“快拿给我瞧瞧,是谁发来的电报?可有喜讯?”
刘成良不敢违抗,只得悻悻地上前,将本欲揉成团的电报递到刘永福的手里,低声道:“电报是从基隆瑞芳发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基隆瑞芳?可是红标军郁笑城的电报?”刘永福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接过电报,他看到那电报都被揉出皱折,不禁狠狠地瞪了刘成良一眼,毫不客气道,“下次再有郁笑城来的电报,哪怕是三更半夜,也要马上拿予我看!听明白没有?”
刘成良被厉声批了一顿,大感惶恐,不禁低垂下头,双手贴着大腿外侧,低声喃喃道:“是,父帅!”
刘永福用力一抖,便展开那电报,边看边念道:“台湾抗日总盟主郁笑城至倭酋北百川能久电:台湾自古隶我中华之神圣领土,居我华夏之骨肉同胞,谁敢言弃,必以民族之敌绳之!本军镇守台湾,闻汝欲窥我台北之圣土,兴兵来犯!本军今挥我部卒,驾我战车,亲与汝于台北城下一试低昂,将尔等鼠虫追歼剿灭,方知我红标军凛凛声威!电”
刘成良听完,立刻大骂道:“那个忘恩负义,大胆无礼,窃居台湾抗日总盟主之位的小人,当时要不是父帅赏识,将杨宾借予他训练部下,并给了上百支好枪,他哪能有今天?居然敢不把父帅放在眼里,这电文连提都没提父帅半点,无耻的小人,伪君子!父帅,我们也应该发个电文给这厮,并且通告各地义军,揭穿这厮虚伪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