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凡已经睡了。

    苏禾放下平板,托着腮,看着他少年一般沾枕就睡、毫无负担的睡颜。

    ……微微有些烦恼。

    一个人失去全部记忆之后,是什么感受?

    苏禾稍稍带入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一种和全世界切断了联系,不知何去何从,也不知该信任谁、依赖谁的茫然与无措。换到时小凡身上,大概就像是大雨天,刚被人从纸盒子里抱回来的奶狗小金毛的那种感觉吧。

    但事实上……他却反而像是解去了什么封印一般,变得嚣张、自我,甚至于有些“欠”了。就跟意外赏光来吃你家狗粮的大橘猫似的。

    也不是说不好……事实上,就还,挺有情趣的。

    但突然之间就解放了自我,总让人忍不住去想——他过往过得是不是有些压抑?和她在一起,他是不是牺牲了很多内心真实的愿望?

    想见爸妈,想回家,想换住舒服的单人病房,希望医护能更体贴关照一些,想吃很贵的无籽葡萄,想要女朋友的胸大一些(苏禾:……)。除了最后一条,其实都不是什么很过分的愿望。

    但认真想来,其实每一条都很难实现。

    苏禾给时小凡的父母打过电话,依旧没一个肯来的。

    不过时小凡的妈妈对此好像感到很抱歉,下午时特地给时小凡打了个电话。

    她无疑是想表达关怀的,但时小凡的态度十分的冷淡和……功利。

    他明确表示,真的关心他,要么就来照顾他,要么就给他雇个护工——电话传达不了问候,反而还要他一个病人来安慰她你不来我不怪你你别愧疚——他腿很疼、心很累,没这份余裕。

    苏禾:……

    句句都是大实话,但除了把他妈说哭了外有什么用处?到头来他妈转钱过来给他雇护工,还得抓着苏禾解释一番——女儿要择校、家里房贷没还清,另组家庭后早些年要给时小凡抚养费,丈夫虽然不说什么,但总之感觉有些别扭。并且时小凡已经工作了,应该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所以她给的不多,希望他们不要嫌少……云云。

    苏禾:……不,为什么要向她解释?

    苏禾:算了,先给他爸妈打电话的是她。这件事是她有错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