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孩提时代,她就随着父亲母亲定居在了北京这座城市,小小的胡同曾一度是她生活的全部,偶尔,她也会听自己的教授父亲在话里行间谈及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地处云南昆明的西南交大有着何等绮丽的风光。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胡同,错落有致的四合院,老茶馆儿门口独有的冰糖葫芦,以及沿街叫卖的豆汁儿,都是路鸣残存在记忆中的那个褪色了的北京。
她的母亲是著名歌剧演员,亦是中国歌舞团的一员,一副美声唱的极好,路鸣对于母亲的印象不多,却永远都记得母亲站在院里井边开嗓子的模样。
路鸣在去苏联前曾经问过她的父亲,“我的母亲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正在埋头写字的父亲闻言,手中的钢笔一顿,泛黄的信纸上顿时有墨迹晕开。
“这么说吧。”他对女儿轻笑,“我本来已经在外地谋了份好差事,只待回北京转车,却只因为去看了你母亲的一场演出,我就决心留在北京。”
“卖冰糖葫芦可以,卖豆汁儿也行,只要能娶到这位姑娘,我情愿在茶馆儿门口给人算命。”
“可您不是一名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吗?”路鸣反问。
父亲摇摇头,又开始了手头的工作,良久,他才缓缓答道,“人这一辈子,只有有了心,才会开始理解唯心主义者。”
后来路鸣把父亲的这句话告诉给了许儒城,对方表示十分赞同,路鸣记得当时的许儒城只用了一句话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智者不坠爱河,可总有人甘心情愿,当爱情的愚人。”
父母爱情,是路鸣留在北京的原因之一。
而原因之二就是,路鸣想要留在祖国的首都,这里是这个国度的首脑,只要留在这里,她就永远热泪盈眶。
记得自己是在北京的站台登上前往苏联的列车的,父亲送她上火车,递给她的书上一句《十四行集》节选墨迹尚新。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路鸣知道,父亲是在用这句小诗告诉她,出国学习是她生命中忽然出现的“彗星”,而“狂风乍起”指的则是,望你有朝一日,能够为祖国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记得她自美国远渡重洋回到北京,时值祖国一穷二白、百废待兴之际,许儒城与她先后被派遣至航空航天驻疆研究所。
许儒城先她一步过去,由于他签署了保密协议,所以直到她临行前才获得了一次与他通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