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范然从开始修行之日起,就明白这是一条隔绝亲情的路。但在知道有机会回去过往世界,和天性中对力量的渴望,又注定了范然必然会选这条路。
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为了多陪伴父母,范然甚至都很少去会稽山,而是尽量留在家中修行。
可随着打坐入定的时间越来越长,范然对那种“人我两忘”的感觉越来越沉迷,对这一世父母的情感也就越来越纠结。
每次出关,父母对他都是关怀备至。而父母越是对其关怀热切,范然心中越是纠结矛盾。
为这件事范然甚至写信给苍空过,苍空的回答则是:“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语出道德经,范然自然是读过的。但“太上忘情”谈何容易。
在前一世范然也算是读过些哲学著作。对尼采、叔本华这些哲学家还颇为不屑。但真的事到临头了,范然才是真的服气了。他们自然是不曾修道,所以更难能可贵。明明是普通人,却能从上层的角度审视自身的情感。
范然丝毫不怀疑这些大哲学家如果有机会修道,会不会直接一朝顿悟原地成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tuó)籥(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范然一时之间自然是达不到圣人的境界的,甚至怀疑这辈子也难达到。只能是感慨一下:
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
或者吟个一两句酸诗自我安慰一下: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纠结的结果就是,十二月初一出关的范然决定,整个腊月和正月都不准备再打坐了。所有跟修行有关的事全部都不碰,都不管。专心陪父母准备年节。准备把能想起来的上一世的民俗全部都做一遍。
但很多事不是你想放下就能放下的。就像很多时候你嫌麻烦,但麻烦偏偏就喜欢找你。
十二月十二鳌山晴
“师祖,山脚下来个几个奇怪的客人求见。领头的说是您当年故人,总共四个人我只认出其中一人是黄鼎。”本来周立应该也随着萧让去那昆仑山才对,但考虑到周立刚刚破境出关,境界还不稳定,索性萧让就把他留在了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