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这下才算完全放了心,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好吧,等我办完在杭州的事情,回京之后一定要拜访一下这位杨大人。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凤舞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的留恋:“早去早回!我会为你祈祷的。”
三天之后,浙江中部的义乌县,天狼一身军装,扮作戚继光的副将,全副武装,站在义乌县城的城头,远远地看着城南方向连绵起伏的山脉。
义乌县虽然不大,但离着现在也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秦朝时就属会稽郡,当时县名叫乌伤,相传秦朝时有个孝子,名叫颜乌,对父亲非常孝顺,父亲死后,由于所住的地方山石累累,缺乏泥土,于是他每天从十余里外的平原上负土筑坟,连天上的乌鸦都被他的孝心感动,帮着他衔土,结果嘴喙皆伤,从此这个地方就得名为乌伤县,以纪念这个孝子和这些通灵的乌鸦。
到了西汉末年,王莽篡位之后,此地又改名为乌孝县,三国时期划其南部的一块地方出去,称为永康县,到了隋唐时期,此地改名稠州,以其境内的稠山(德胜岩)而得名,最后到了唐高祖的武德年间,此地正式更名为义乌,而这个称呼也一直沿用至今。
戚继光看着远处的八保山,眉头紧锁,从那里吹来的山风把千万人的呐喊声也一并传了过来,听起来仿佛是千军万马在奔驰冲突,而喊杀声和惨叫声连这十里之外的县城上都听得清清楚楚,可见远方打斗的激烈。
戚继光转头对着站在一边的义乌县令华长民问道:“华县令,这次械斗持续多久了,还没有一点停下来的迹象吗?”
那华县令乃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白净面皮,中等身材,山羊胡子。一双眼眼不大,面相上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精明,一听到戚继光的话,连忙上前拱手行礼道:“回戚将军。他们已经打了三个多月了,还是没有一点罢手的意思,前几天听说那永康盐商施文六又从永康和龙泉一带招了三千多人过来,和本县的百姓继续杠着呢。”
戚继光眉头紧锁,问道:“华县令可知这施文六是何来头,而这本县的义乌百姓,又是谁带头组织的?”
华长民早有准备,说道:“那施文六乃是永康一带乃至我们整个浙江的著名商人,以前靠了贩卖私盐发了家,听说还跑过几年海运。下过南洋,跟佛郎机人也打过交道,后来朝廷海禁之后,他便不再做海上生意,而是回永康当了丝绸商人。现在这全浙江一半的生丝收购都是由他来负责,在杭州城内也有六七家作坊,几千台织机呢,每年朝廷从咱们浙江省收购的丝绸,有三分之一都是这施家作坊里生产的呢。”
天狼冷冷地说道:“怪不得此人有这么多钱,能源源不断地从外乡雇人过来打架,只是此人既然做的是丝绸生意。又为何要在这穷乡僻壤的义乌县,跟这些乡民过不去呢。”
天狼这次出来,对外的公开身份是戚继光的副将刘复才,华长民听到后,诞着脸回道:“刘副将所言极是,其实下官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来我们义乌县内闹事。后来下官多方打听,才知道这施文六几个月前路过此处时,有个相师跟他说此地的八保山上有银矿,而施文六派了几个挖矿行家过来打探,果然挖到了一些银石。于是他便讨了布政使司的命令,从永康县招募了几千矿工,来这义乌挖矿了。”
“可是这义乌的百姓,世代也多是靠进山打猎砍柴,或者是挖矿为生,八保山一带住的是陈氏一族,其中的族长陈大成,以前当过兵,人也勇悍,在县里当过捕头,后来辞官回乡,成了族长。”
“一开始这陈大成带了二十几个乡民去找施文六交涉,要他网开一面,不要妨碍本地人砍柴打猎,可是施文六仗着自己在杭州有关系,不仅态度蛮横不让步,还把陈大成他们抓起来打了一顿,结果陈大成咽不下这口气,便纠集了附近十里八乡的几千村民,跟施文六的永康矿工们械斗至今。”
天狼听到这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原来如此,华县令,你是朝廷命官,一方父母,明明是这施文六仗势欺人,横行不法,你为何不派县中的衙役将之拿下呢?”
华长民苦笑道:“戚将军,刘副将,下官真的是有心无力啊,我义乌县只有几十名衙役,哪挡得住这数千如狼似虎,孔武有力的壮汉子,再说了,那施文六的手眼通天,能从杭州的布政使司讨得命令,把整个山都圈起来挖矿,这后台不是一般二般地硬,下官也曾经向布政使郑大人,按察使何大人,乃至胡总督上过书,可是得到的回复却一直是静观其变,由他们自行解决啊。”
戚继光点了点头:“刘将军,总督确实下过这样的命令,只是现在闹得太不象话了,才让我们率军过来的。”
天狼心中雪亮,想必是胡宗宪不想明着得罪郑必昌和何茂才,这二人一定是收了施文六的巨额好处,才会给他们当后台,而且施文六控制着全省一半的生丝收购,三分之一的丝绸产量,得罪了他,朝廷每年在东南的赋税都要出大亏空,所以此人才有恃无恐,想要仗势欺人,可是没想到这义乌的百姓竟然如此剽悍,居然生生地把他雇来的几千外乡矿工打得开不了工,这只怕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