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陈希瞥了眼屋角落里放着的座钟,差一刻到寅初。他犹豫着要不要现在起身回去,杜明心却扳着他的下巴,让他的脸朝向自己,一眼不错地盯着他看。
“怎,怎么了?”看得陈希心里头有些发虚。转念一想,自己又没做错什么事,虚什么?
“看什么呢?舍不得我走啊?”陈希刮了刮杜明心的鼻子,搂着她笑道,“我晚上就回来了……”
“我在看是不是长得像皇上。”杜明心凝神打量着陈希的脸庞。
陈希一愣,然后幽幽地说道:“这个念头在皇上封我做晋王时便有人传过,太后还骂,说传这种话的人其心可诛……后来咱们成亲时,皇上为了嘉礼能体面好看,特特收了我做养子,上了皇家玉牒,便更有人说了。说皇上已有亲子,又何必再收螟蛉?后来还是皇上发怒,太后在宫里也生气,这才渐渐止住了。”
杜明心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哀伤,便紧紧地搂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低声劝道:“皇上对的宠遇实在少见,也怨不得旁人瞎猜。只管行正坐直,不做奸臣佞臣也就是了。”
陈希轻轻地嗯了一声,又说道:“其实算算年岁也不对。我与安平只差着月份,当时皇上在西安府家中,并未外出游历。若是,若是,真如旁人想的那样,岂能无人知晓父皇身边有人怀有身孕?若说身份寒微,那德妃以前不过是丫鬟出身……”
“更何况我与皇上长得并不相像……这宠遇从何而来,我自己也不清楚。照定国公说来,不过是‘缘分’二字……”
“定国公?”杜明心细想了一下,“是了,皇上与定国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又如兄弟般亲厚,皇上身边若有什么事,定国公大约是知晓的。”
陈希又看了一眼座钟,一面起身穿衣服,一面说道:“可定国公从未跟我说过什么。只前些天陈霆闹事,他劝我不要对陈霆下死手……但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陈霆是陈家长房独子,太后的长孙。我若与他结了死结,连父皇也会十分为难。”
杜明心点点头,起来伺候他穿衣,却被陈希按回了被窝:“好好歇着吧,从怀孕到生产,我一日都不在身边,难为了……等过了今天,我就在家好生陪着和孩子。”
杜明心依言,由着陈希在自己额头轻轻落下一吻,看着他出了内室,自己翻身又沉沉睡去了。
献俘仪式是在正阳门广场举行,陈元泰穿了最郑重的天子冕服,在正阳门下看着陈希带着军士、俘虏,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
广场东西两侧有大红绸缎缠绕的下马柱各一,百官分东西两班,在柱后依序排开。放眼望去,整个广场乌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却是静默无声。
陈希骑到下马柱前,自有内监牵走他的坐骑。他大步流星走到陈元泰面前,下跪,将天子佩剑举过头顶,以示幸不辱命,将兵权完璧归赵。
陈元泰看着跪在下首的陈希,心潮澎湃得连嘴唇都有些哆嗦。他一辈子打过无数次胜仗,就连在太和殿举行登基大典时,他都未曾如此激动。然而看着儿子建功立业,带着战功和荣耀回来,陈元泰觉得眼眶都变得潮湿了。
陈元泰接过佩剑,扶了陈希起来,领着百官在广场中央的香案前,行三拜九叩大礼拜天。
随后,有士兵带着俘虏上前,是为献俘。此前,陈元泰特意下旨,第一,免去钱氏皇族女性俘虏参加仪式,第二,所有俘虏都不必上袒,为钱昊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