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致公又是冷笑：“我从未打算用那件事要挟你，也从未想过要说出去。你我兄弟今日在这里就是要开诚布公，有一说一。你不是那知蝉，老八才是。”
王致正一怔，有些不解，看了看贾致公：“大师兄这话，我怎么就不明白？”
“你不是不明白，你是装作不明白。”
王致正摇了摇头：“大师兄既然说要开诚布公，就要把话说得清楚，说得明白。”
贾致公冷笑道：“你当时没有出手救老八，仅仅因为觉得那人不会伤害他吗？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巴不得那人做下那事吧？”
王致正却愈发平静，默默注视着前方，眼神很空洞。许久，才淡淡说道：“他小小年纪，修为天赋已经尽展无疑。师父对他又那么疼爱，让他与师妹一起修行、一起去学堂，甚至不止一次在我们这些亲传弟子面前说过‘两人年纪相若’这个话。意思谁都懂，就是想等他们成年，就会将师妹许配给他。不出意外，假以时日，你我是都要给他让位的。我承认，我那时有些不忿的，更是不服。凭什么？就因为他天赋高？”
贾致公见他说出了心里话，反倒没有了一丝讽刺，叹了口气，道：“你能说出这些，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你担心被他将来抢了位置，我何尝不是？他天赋高，悟性好，这一点咱们谁都比不上，不出十年，他的修行赶上你我，也并不意外。但他小小年纪就成为焦点，并不是好事。我说他是那只蝉，就是这个意思。惦记那只蝉的，可不仅仅只是一只螳螂。你是，我是，其他师兄弟都是。如果他要是不出意外，这个小院早晚是要腾出来给他的。你不忿，我也不忿。你不服，我更不服。堂堂首席大弟子，居然要给一个孩子让位，这种耻辱谁受得了？但是，他残废了，我心疼。”
王致正往椅子上一躺，叹道：“我何尝不是？那天之后，我每天都在后悔。我应该出手救他，至少不应该让他成为废人。只要他不能成为威胁也就是了，何必非要他残废不可呢？我不想让他去考科举，一直劝他放弃。但他太倔强，就算是我承诺照顾他一辈子，他也不听。”
贾致公道：“你没说实话。你心疼他，后悔那天没救他，这我都信。从他进入府中那天起，就是你我照料的他，师父虽然将他收入门下，但实际也是你我在教授他文武艺。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成为了废人，谁会不难受？但你劝他不要参与科举，却并非是心疼他，而是你的私心在作祟。你怕他东山再起，怕他在宦海有所作为。说到底，你还是怕他将来有所成就，怕他万一有一天重新可以修行。”
王致正看了看他，并不否认，点了点头，道：“我承认我对他是矛盾的。我既希望他好，又希望他不要太好。我听说他被流放，心里难受，这我绝没有说谎。”
贾致公叹了口气，道：“你心里难受，我也难受。此去川西，一路千难万险，凶多吉少。而他如果保有圣州弟子身份，到了川西，自然是没有了活路。师父将逐出师门之后再流放，未尝不是留他一命的慈悲心。至于他能不能活，能活多久，就是天意了。”
王致正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声，道：“大司寇府弟子中，没人想要害他，更没人出手害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
长时间的沉默。
“你是否还要我去找师父说情？”
“唉，算了，算了。过几天师父没有那么生气了，你我在一同去找师父求情吧。毕竟，你我与老八的关系与其他师弟不同，咱们不说话，对你我的名声并不好。我听说，最近你我都要被提名为三等护法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不要惹来非议的好。”
又是沉默。
“我听宗正司宁主事说，二师叔举荐了老四成为一等护卫，让他入职护卫司。他才十六岁，一下子就被拔的这么高，是否有些不妥？”
听到王致正提到了自己，李致明顿时清醒了过来，浑身颤抖，耳朵竖起，仔细倾听，不敢漏过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