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风笑可还记着十年前跟着阳汉秋逃命的悲惨岁月,在他的记忆里,仿佛除了藏剑冢以外的江湖门派都是跟阳汉秋有仇的,他也就乐得充当玄关的小跟班。三个月来这女子给高风笑带来的压迫让他不敢放松心神,听着她前日里谈论玄关的那神情,更加坚定了高风笑混作玄关小跟班的决心,出门在外还是不要招惹太多这样的煞星为好。
或许是芹山穆与阳汉秋本就是好友的缘故,高风笑总觉得藏剑冢的剑术与剑谷有气意相通之处,这一路走走停停渡江到江南学了三个月剑法,高风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只是他心中仍时有疑虑,苟心尘跑来这荒凉破败的平音县来干什么。
苟心尘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高风笑听着苟心尘一招一式的解说,一剑出鞘而秋风荡扫,他花了半天时间才掌握了听松剑的基础剑式,秋日高涨高风笑擦擦头上的汗水,抱着剑跑向苟心尘。这一次苟心尘没有向以往练剑结束后给高风笑喂招,身藏剑轻轻松松又被苟心尘握在手里,苟心尘在空中虚晃几下,她盯着这身藏剑,眼里竟然流露出追忆的神采,在那一瞬间高风笑看着这一人一剑,好似这才是最自然的搭配。身藏剑灵动秀气如此,高风笑不由暗暗好笑,玄关怎么偏生铸了一把女子一样的剑,他开始暗暗担心玄关的铸剑本事了。
苟心尘把剑扔给高风笑,倚靠在一颗树旁,扳着指头说道:“小风啊,你来江南也有三两月了,可是来找谢公玄的?”
一片落叶轻轻飘落在高风笑肩上,稳稳扎根在那里。高风笑不说话。他只想在江南寻个幽深复杂的地方把这个喜怒无常的姑奶奶甩开,被这么个来历不明武功高深莫测惦记着可不是好事。
苟心尘自顾自说道:“要不你别去找谢公玄了,跟我去梁都怎么样?”
“啊?”高风笑吓了一跳,脱口道:“我,我不找谢公玄。”
苟心尘看着他,过了一会高风笑才鼓起勇气说道:“我,我也不去梁都。”
“那你去哪?本太师叔带你去梁都干一番大事业,让你在江湖上争得赫赫声名如何不得。”
高风笑看着不断逼到身前的苟心尘,他又一次感受到曾经在昆仑山下所感受的压迫,高风笑不由得握住剑柄。
苟心尘直勾勾盯着额头冒汗的高风笑,突然笑嘻嘻说道:“那不去梁都了,跟我在这平音县走一圈怎么样?三天后本太师叔就放你走,怎么样?”
这下高风笑可没有一点犹豫,他飞快应承下来,一片红影就遮住了他双眼,他接过苟心尘丢过来的事物,后者已经骑着她抢来小马驹拍马离去。
看着远去的扬尘,高风笑松了口气,这才低头查看手里的红色事物,是一册请帖,扉页上印着四个镂金大字,“岚石小院”。翻开请帖,却只看见一副图案,一柄弯曲的小剑包裹着一轮弯月。高风笑不知道岚石小院,对这个图案倒是记得十分清楚。在剑谷习剑时,阳汉秋曾对江南诸多江湖门派有过点评,说了一句,天工北斗一叠秋。除去天工门为江南一宗,还有一个行事低调神秘的北秋阁,这可不就是北秋阁的宗门信号。据说北秋阁的弟子不论男女都以风雅为好,对江湖上毫无美感可言的杀伐斗争报以鄙视。很少有人知道北秋阁的弟子武功高低,阁主又是个广交豪杰的英雄人物,这般风雅倒成了北秋阁为人称道的一大特色。
看起来,岚石小院里是某个北秋阁弟子的风流聚会吧。高风笑想到这里,估摸着没有什么危险,也就放下心来,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三天后来到这岚石小院与苟心尘做最后一别。
天色微微发亮,等到光明充斥着这片大地,高风笑才慢慢走出了客栈,他还是那一副书生模样。一滴雨突然打落在脸颊上,不一会一滴接一滴落下来,高风笑抬头看见绵绵不觉的雨丝,也随着慌乱的行人一起跑到屋檐下避雨。
看起来这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高风笑在屋檐叹了口气,回身才注意到这是一家书斋,他心中微动,干脆走进书斋,寻了个安静地方坐下来,打量着周遭风物。
放眼看去整个书斋只有一个掌柜在埋着头打算盘,高风笑左右看去也没找到第二个还坐在书斋里的客人,屋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格外清晰,高风笑不由轻咳了一下。掌柜的听到这咳声,从那书案里探出头来,然后又埋下头去,把高风笑晾在那。高风笑摆着头看着屋外形色匆匆的行人,偏偏没有人走进这书斋,他手指随意敲打的桌子,范佛自己在拍打某一曲意韵深长的名曲。那人依然不为所动,算盘的声音响遍书斋,直接把高风笑的声音掩过去了。
高风笑忍不住喊道:“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