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足足一刻钟的时间,玄关和高风笑静静坐在一边,看着丰常真人一笔笔将画中人的模样勾勒出来,当笔尖停顿在画中人虚握的手掌时,丰常想了一会,才仔细将那面镜子加上去。
一眼望去,就像是一位女子将镜子按在腹部,望着前方虚无缥缈的留白处。丰常放下笔,长叹一声:“只能画到这一步了。”
唐天北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我们师兄弟只有你时隔几十年还能清楚记得这幅画的细节,已经够用了。”
丰常真人将画展开,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对玄关二人说:“你这面镜子,原是前唐郡主的遗物,当年唐彩云阁主将郡主带回望君山,郡主手里就拿着这面铜镜,彩云阁主依着郡主的模样画了这幅画,没过多久郡主就带着这幅画不辞而别,只留下这面铜镜。后来彩云阁主也拿着镜子不辞而别,天恨师兄十多年前下山遍走江湖都未曾找到彩云阁主的踪迹。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它,想来家师已经仙去,这镜子流落红尘,到了你们手里也算缘分。我曾记得有一日郡主在我们面前展示这面镜子,在镜子后面有一个暗格,当时并没有想过暗格里有什么,如今想来,当日盛传郡主身藏了一方药方,阁主与其朝夕相处也未曾听他说过这回事,那暗格里就必定是药方无疑了。”
“那就说不通了,您说药方在镜子中,可又说郡主下山时不曾带走镜子,反而卷走了唐阁主的画,若非贵阁真得了药方?”
丰常摇摇头,继续说道:“家师确实留下了一册医书,但是仅仅记载了药方上叙述的一种病症及暂缓的办法,我原也以为药方就在这铜镜里,可是今日一看,此镜暗格中空空如也,而有青发一根,此发中间有一卷细金丝,正是郡主头饰上的常佩的雕金镂,想来在你们之前,并没有人打开过这个暗格。我才能肯定真正的药方并没有留下来。”
玄关颓然低下头,他一下子泄了气,高风笑却反过来安慰玄关,说道:“一纸药方而已,治不了就治不了吧,我还有几年好活的光景,路还长呢。”
玄关不甘心地看着手里的镜子,他原以为只要解了镜子的秘密就能够知道药方的所在,没想到追根溯源,药方根本和镜子无关,所谓的深意,不过是水中明月。
丰常真人看来唐天北一眼,然后缓缓说道:“这几年间我们整理了天恨师兄之前查到的种种线索,可以确定郡主将真的药方拓到了那幅画上,我们查了这十多年来的江湖上有关这幅画的消息,到有一条消息提到了这幅画。”
高风笑看着丰常真人,真人咳嗽一声,犹豫了良久,直到唐天北点头这才说道:“这消息真假有待商榷。十年前西草原国人突然涌现在中原采购石块,有一部分人来到了望君山出钱砍了山上大半的竹子,我听主事的人描绘草原国君的模样,眉角隐约有郡主的风范。我想,也许这幅画流到了草原也未可知。”
“不可能。”玄关和高风笑同时说。
玄关抬起头,说道:“四年前草原国才往藏剑冢寄了一封信,信上说的明明白白云君身患重病,需要中原人相助,若是已有药方,何需屈尊向世外求助?”
唐天北笑着说道:“你莫急着下论断,云君那封信遍发整个江湖,我也收到了这封,我若记得不错,信上明明写得是不是‘没有解救之法,只是只有中原人才能施药’,你又怎么敢确定不可能呢?”
高风笑慢慢说道:“十年前我离开草原时,确实有不少人也出去采办石头,但在王都之中,并没有流传说到过这件事。”
丰常叹了口气,轻轻将画收好,交给唐天北,对高风笑说道:“我随意揣测也不见得为真,不过,照我看来,你还是回去好生调养,那药方虽然有种种妙用,可照家师的笔记来看,此药方倒像是专为了医治某种病症的,须知天下病病理不同,从没有一味药能够解百般疑难的,若是枉费大量心血,寻了这毫无作用的药方,岂不是更加折磨。”
高风笑神色一黯,并不打算听从丰常的建议,站起身来就要告辞,院外突然喧哗,方蹇跑进院子来,猛地跪在唐天北身前,说道:“师父,请你救救他!”
高风笑不知所措,就要扶起方蹇,方蹇纹丝不动,眼睛盯着唐天北,说道:“师父传弟子医术,弟子自认不算愚钝,没有辜负教导,高风笑的病症和师祖的札记上的笔记如此相似,分明是有医治的办法,您为什么不肯医他呢?”
唐天北目光深沉看着远方,没有回答方蹇。丰常站在一旁,连连顿足,说道:“痴儿痴儿!你当这病有了病症就能治了吗?我问你,‘气血逆流,心脉冰塞’这岂是一味药就能解决的!你若是没有二十年的内功给他推脉换血,药丹就算碾成粉末了也不能灌进他嘴里!二十年内力转瞬即空,稍有不慎,就是二人皆亡的下场。就凭这三三两两的药方残卷,那是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