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秋阁不像其他别的门派一样专授十八般武艺之一二类,望君山上修行的弟子不过三四百,但所学功法从内功到外功、从拳脚功夫到兵家器械,除了剑之一法其他无所不包。凡是所学之法,一定是江湖公认的上乘功法,放眼整个江南乃至天下,实在找不出哪家哪派有北秋阁的底气和运气,不知道多少天骄收入北秋阁门下,成为武学全才。
江湖上每每谈起北秋阁的功法,多少有些愤慨,谁都知道十年前唐天恨是如何巧取豪夺收揽同道的功法不知其数,人们都怀疑唐天恨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北秋阁的阴谋。这类说法在民间流传甚广,不过有心人稍稍一想便明白,北秋阁继承了岚石殿大部分遗产,数百年底蕴旁人无法想象,更重要的是,唐彩云本身便是博采众长自成一家的冠绝人物,后人效仿先贤,追寻前人步伐,虽然不能依路寻到巅峰,在同辈之中也能算得上翘楚了。
北秋阁收徒甚严,唯看天资。方蹇自小被唐天恨带入望君山,悉心教导,唐天恨消失这十年里,方蹇却不愿意跟着唐天北学习其他的武功,他用了三年时间将唐天恨临走时遗下的札记看完,剩下的时间里便跟着唐天北学习医术。饶是如此,在整个北秋阁弟子当中,能够从方蹇手底下走过百招的人也是少数。
方蹇痴迷医术,在望君山是人人尽知的事实,甚至每逢开山大典不少百姓也愿意费尽辛苦攀登上千阶石梯求医于方蹇。至于为何方蹇会在从师唐天北后醉心医术,就没有多少人知道了。唐天北自然知道自家的徒儿在想些什么,他也知道唐天恨种种疯狂举动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从未表明过自己支持或反对的态度,所谓可以莫逆于心而不能宣之于口。追究一切根源,都是为了唐彩云的突然失踪。
十年前,当唐天恨在昆仑山下发疯的消息传到望君山时,唐天北就是这样告诉方蹇的。
唐天北相信自己的师弟纵然已经疯疯癫癫,一朝清醒过来却不愿意回到望君山面见自己,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唐天恨飘然远走梨木城,仿佛在身后拉开一剪长长的纱布,将真相铺散在纱布之下,让唐天北从头开始,一寸一寸掀开纱布,看见由自己挑出来的故事。这样的故事一定要让唐天北自己去发掘,只有这样,真相才能够超越故事的范畴,真正成为眼前的历史。
十年后,当唐天恨从岚石小院离开的消息传回望君山,阁主在信中这样写到。
当方蹇在梨木城看到琴花笛木的身影,听到唐天恨的声音,看到阁主不惜改名易容混进城中,他就知道所谓故事的真相,要在今夜彻彻底底暴露出来。
但方蹇不在乎真正的故事,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唐天恨,问一问他为什么清醒后不回望君山、为什么会向一个好不相干的人出剑。没有任何理由和先兆,他认为唐天恨正处在危险当中,而他却不知道危险究竟来自何方。
再进城主府可不容易,正如白虚手所说,这不是想来即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何况是除夕夜,不知道多少白衣人从数日之前就陆续涌进梨木城,城主府正后方便是不夜人聚集的广场,方蹇一身素衣,和周遭一溜的白色格格不入,他做不到不露踪迹地潜入府中。
转机出现在夜色降临的时候,侧门突然打开,一个女子驾着马冲到大街上,马儿在大街上茫然踱步,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道应该先去何方。方蹇老远看见马背上的女子就是郡主,立刻冲出去,挡在马儿前方。他嘴唇冻得发紫,直愣愣站在郡主面前,府里的下人认得方蹇,眼看郡主没有任何反应,纷纷躲在一旁,不欲干涉。
郡主其实也有反应,她暗暗捏紧了鞭子,冷然看着方蹇。白衣客卿骑马从侧门出来,郡主终于开口问道:“你来干什么?”
方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刚才脑门一热冲过来拦住郡主,如今却茫然失措,不知道拦住她之后要干什么,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我。”郡主冷笑一声,扬起鞭子朝马屁股狠狠一甩,纵马往城南去,一旁的白衣客卿紧跟着离开,方蹇孤零零站在大门前,看着立在两侧漠然以对的门房,只得转头回去。
一阵幽香突然钻进方蹇鼻孔,方蹇赶紧挥手散开身前的空气,轻咳一下,寒天里一股淡红的烟雾从方蹇嘴里呼出来,这一连串动作做得十分熟练,方蹇回头看见前方一个桃花色长衫的姑娘走过来,“我就说嘛,老不死的妖怪们都来了,你怎么可能不会来。”
苟心尘玩弄着身前衣衫的长带,晃晃悠悠蹦到方蹇的身前,方蹇看起来对苟心尘的出现毫不意外,苟心尘向来是无拘无束,天下都可去得的心态,方蹇实在是想不出除了天工门的风芝令,谁还能治得了她。
“让我猜猜,你是来找你的唐天恨师傅的?”
方蹇不可置否,苟心尘便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告诉我玄关在哪,我就告诉你怎么见到唐天恨。”
方蹇不在乎苟心尘和玄关的破事,也不太相信她说的交易,何况就是她苟心尘把唐天恨惊醒,差点杀死了高风笑,想到这,方蹇便没有多少好脸色,拿出扇子说道:“我北秋阁早有明言,绝不参与梁唐之争,天工门若要在其中浑水摸鱼是你们的阳关道,但为何强行将北秋阁牵扯到这无谓的纷争中来。家师北秋阁主早有铁律,凡是牵扯其中的即非同道,非同道则不必心慈,今日我不愿大动干戈,你请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