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好同志嘛。”嬴洛笑了,困得哈欠连天:”一定要喝完,多喝热水才能退烧。”
青年听话地喝完了,过程中难免因为咳嗽呛了几口水。
她仔细观察青年修长秀气的手指,又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指结粗大的双手,将它们藏在了背后。
青年没头没脑地说:”我母亲,52年,从香港去美国了,父亲带我回上海,三年前自杀了。”
“???”
巨大的沉默横亘在二人中间。嬴洛长久地住在林场,但对于城里的风波也并非没有耳闻。
知识分子总是不容易教育的,城里运动了几次,却总是改不掉他们身上那爱好针砭时弊的积习。
于是伟大的主席做出英明的决策,无数知识青年便自愿上山下乡,接受劳动群众的改造。
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罪大恶极的”臭老九”、”牛鬼蛇神”,一个真正的大学生。
“你受委屈了。”她看着青年狼狈的样子,下意识地说:”这里条件太艰苦了,和上海、香港没法比。”
嬴洛也不知道上海在哪儿,但她猜想上海、香港肯定比县里还好些,县里又比这里好太多。
青年依旧睁着通红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
直到下一轮咳嗽袭来,他蜷缩着发抖,缓过来后,又昏昏沉沉地躺着,嘴里不知道念叨什么。
她又准备去换冰袋,青年一把拽住她,气声很重:”我??想解手。”
解手?在哪里?好像也只能在这里。
她脸一下红了,伸腿把瓦罐从墙角踢出来:”你自己来吧,这个尿壶是小魏的,她没拿走。”
青年点点头,扶着炕沿坐起来,晃晃悠悠地翻身下炕。
她看他站稳了,连忙躲出去换冰袋,不让自己听到男人解手时奇怪的动静。